■受访人:蒋娜(化名) 女 29岁
■采访人:荆雯 本报记者
■采访时间:4月7日
■采访方式:QQ
两段感情结束后,我已经对自己成家的事不抱什么幻想,何况母亲现在又是这种情况。已经是很久以来难得这样一个安静的晚上,再坚强的人也需要释放内心的压力,我选择了和你聊聊。
父亲走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遇见他
上大四那年,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我妈的电话,说我爸晕倒了正在医院抢救。我跟学校请了假,买了最近的一班火车票,赶回家。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爸已经昏迷48小时了。看到平日健壮的父亲躺在病床上,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我小声呼唤他,想让他睁眼看看女儿,可任凭我怎么叫,他都不答应。大夫说我爸是突发脑溢血,如果能度过当晚,可能还有希望……
怎么好端端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爸一向身体好,从来没听他说过身体不舒服。我妈说,前段时间,我爸那摊生意特别忙,生意越忙,越缺周转资金,没钱,生意就转不开,我爸为此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压力特别大。
我从小就跟我爸特别亲,我一直想长大嫁人就要找个像我爸一样优秀的人。可从小到大,我好像从来没有碰上过比我爸优秀的男孩,这也是我大学毕业前一直没有恋爱的原因。我妈常年没有工作,我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他开了一家汽车配件维修厂,是我们全家的生活来源。在我爸病倒以前,我过得像公主一样,啥心都没操过,因为一切有他。可这一次,他却为了我们这个家累病了。
那晚,我出去给我妈买饭,等我再回到医院时,我爸已经悄悄地离开了我们。他没能跟女儿说上一句话,就这样走了。我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几次哭得昏过去,醒来发现母亲比我更加脆弱,她需要人照顾,我不能刚刚失去父亲,再失去母亲。
我爸走了,把我妈、把这个家全都留给了我,家里的重担一下子落在我一个人的肩上。失去亲人的痛苦让我根本无暇顾及学业,幸好后来在老师和同学的帮助下勉强拿到了毕业证。毕业后,替我爸继续打理那摊生意是我唯一的选择。我爸开这家厂子,贷了一些款,还雇了几个修理工,如果就此关门,不仅我和我妈的生活没有着落,还需要替厂里偿还高额的贷款及利息,跟着我爸的几个工人也会马上失业。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家里气氛格外沉重,我根本顾不上舔舐自己受伤、流血的心灵,还要表现出一副女汉子的样子,让母亲有依靠。在我内心最需要人呵护与陪伴的时候,我认识了乔(化名)。
一场5年的恋情,只不过“曾经拥有”
乔是我们厂里的熟客,经常在我们这里保养车,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他和我父亲生前很熟,知道了我父亲病逝的事,一直很同情我。那是一段我最困难的日子,乔常说一个女孩子撑起一个厂子不容易。在厂子的经营上,他给过我很多建议,在生活上,也给了我不少帮助。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微妙的,丧父之痛让我忽然对这个年长自己10岁的男人越来越依赖。有时候,厂里需要做什么决策,我都希望他能帮我出个主意。渐渐地,我和乔变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除了母亲以外,乔更像我的一个亲人。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到厂里来坐坐,生活里无论大小的事,我都愿意和他说一说,我把他当大哥一样。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会渐渐地爱上他。
也许是因为乔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和他在一起,我有一种安全、自然、放松的感觉。父亲走了以后,家里的、厂里的事都是我一个人拿主意,说心里话,我是硬扛,其实,我特别想有个肩膀让我依靠,也许是乔给了我这个宽厚的肩膀。
虽然我们之间没说过什么,但四目相对时,彼此间总有种特殊的默契。那时候,我年纪小,也没想过那么多,有个人可以这样一直让我依靠挺好的,至少在心里有个寄托。感情的事多是身不由己。
一开始我就知道乔有家庭,他那时候30多岁,不可能是单身,但我从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家庭。我听我们厂里的工人说,老乔和他媳妇感情不好,老乔人厚道,维持着一直没离婚。这是我听到关于他的家庭仅有的传言,其他我从来没问过。
有天晚上,我正在厂里盘点,准备关门,突然见乔开着车来了。我明显感觉乔的情绪不对劲,就去买了一打啤酒和吃的,在厂房里和乔坐着聊开了。那天我才知道了他的家事,他和媳妇是父母包办的婚姻,根本没啥感情。本想有个孩子,日子就凑合过下去了,可结婚七八年一直没有孩子,媳妇不能生育。夫妻就像租住在一个房里的房客一样,早已没有夫妻之实。乔的父母想抱孙子,直到乔的母亲去世,都没如愿。他想过离婚,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向媳妇提出来,毕竟她也是个善良的女人。听他说了这些,我才明白,难怪从没见他接过媳妇电话,没听他提过媳妇,唉!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也许是酒精的力量,那一晚,我们互诉彼此心里憋屈的心事,也是从那时起,我们的关系越走越近。我不知道我和乔是怎么好上的,总之,从爱上他那天起,我就没敢想明天的事,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
如今回想起来,也只能是“曾经拥有”。我和乔好了5年,最后还是分开了。就在乔终于鼓起勇气要跟他媳妇提出离婚的时候,他媳妇出了车祸,下肢瘫痪。乔不忍心让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女人无依无靠,最后还是回到了他媳妇身边。乔说,他不能耽误我一辈子,让我跟着他没名没分,那是害我。
跟乔分开,我从来不恨他。不管怎么说,曾爱过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冲这一点,我觉得值了。
母亲查出重病,未婚夫取消婚约
27岁那年,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孟。孟话不多,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是他相中了我。说心里话,结束了长达5年的恋情后,立即投入新的感情,对重情的我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在我们那个小地方,27岁的姑娘还不嫁人,已经是大龄剩女了,我只好按照家人的意愿和对方交往。
我一直认为找谁结婚也就是搭伙过日子,我和他之间也不苛求什么爱情。爱与不爱先不谈,面对孟这个人,我还是非常认真的。自从与他确定关系,我对他一直很好,也打心底里想着嫁给这个男人。就在我们开始筹备婚礼的时候,我母亲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我和孟这段看似能成的婚事就此拐了弯。
母亲以前没有头痛的毛病,不知道啥时候起,老是听她念叨头疼,随着时间推移,疼得越来越厉害。我带着母亲在我们县里的医院、市里的医院都跑遍了,就是查不出原因。可母亲的头痛愈发严重,甚至出现了昏厥。有两次,我在厂里上班,她在家昏厥过去,幸好邻居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送到医院,人是抢救过来了,大夫建议尽早去大城市的医院做检查,若是再有下一次,不保证能抢救过来。
听了这话,我只好安顿好厂里所有的事,跟亲戚朋友借了几万块钱,带着母亲踏上了外地求医之路。在大医院检查的结果是,母亲脑子里长了一个拳头大的肿瘤,已经压迫到了视神经,如果不手术,很快会失明,甚至有生命危险。同时,大夫也告知这个手术风险很大,开颅后,很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再者就是手术费用很高,起码需要准备三十万元。是否手术,让家属尽快做出决定。
听到这个噩耗,我失声痛哭,怎么什么倒霉的事都让我家赶上了。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治母亲的病,救她的命,因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用家里的房子做了抵押贷款,筹到了手术费。在我们最后一次去外地的火车上,母亲已经昏迷了……我联系了当地的医院,一下火车,就上了医院的急救车,母亲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外等待是漫长和煎熬的,庆幸的是,手术顺利地结束了,母亲死里逃生。真的感谢上苍,没有让我失去这唯一的亲人。
接下来是在重症监护室的日子……
几个月过去后,母亲终于出院了。毕竟一把年龄了,又做了开颅手术,从此以后,稍重的体力活都不能动。不管怎样,我的母亲还活着,这就是我人生的希望,哪怕有再多的债务,我也责无旁贷。
自从我和母亲从外地回来,孟对我不冷不热的,我终于从他口里问出了实话,孟的家人和他商量想取消婚约。虽然这个决定让我很吃惊,但事后想想我也能理解。谁也不希望自己娶个媳妇,背着这么沉重的经济压力与负担。
两段感情结束后,我已经对自己成家的事不抱什么幻想,何况母亲现在又是这种情况。
已经是很久以来难得这样一个安静的晚上,再坚强的人也需要释放内心的压力,我选择了和你聊聊。
记者的话:
真实生活通常都是我们无法掌控的,以为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而,制造更多遗憾的却偏偏是爱情。爱情也不过是我们生活里的一小部分,而一旦与婚姻沾边,免不了夹杂诸多现实的因素。用大爱来理解处于现实关系中的人们,会让我们对这个世界更加包容。
世上的很多事都是借助希望而完成的,一切源于你是否拥有动机,结婚也一样。所谓缘分,也和发明一样,都是源于偶然,不要因为一两次失望断了心底美好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