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化名）3岁时，父母就外出打工；如今10岁，只是短暂见过父亲两次，而母亲至今未谋面。

  嘉嘉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由于爷爷奶奶无法辅导嘉嘉的学习，为了不耽误孩子的学业，嘉嘉在村小学读完三年级，转学到城区一所全寄宿制学校上学。

  嘉嘉唯有努力学习才能弥补心中的缺憾……

   “不打工不行，打工就得把孩子扔给爷爷奶奶，养大儿子还得养孙子，这就是农村的现实。”

  连续几天的晴好天气，蜷缩了一个冬天的路边小草破土而出，悄然冒出了芽尖。

  3月23日是星期天，早晨8时许，距离张掖城西北30多公里的甘州区乌江镇天乐村四社一户普通的农家院落内，睡眼蒙眬的嘉嘉懒洋洋地从炕上爬起来穿衣服，57岁的奶奶王秀红已经早在两个小时前就起床完成了生炉子、扫院子的活计。屋内炉火通红，暖意融融，一把大嘴茶壶“突突突”冒着热气。

  王秀红有点心疼地说：“怎么不再睡一会，时间还早呢。”“我的作业还没做，今天早晨得赶紧做完。”原本想让孙子趁着周末休息好好睡个“懒觉”，但听孙子这么一说，王秀红才意识到由于昨天孙子跟着自己和老伴一整天都在种玉米，耽误了孩子写作业，她没再说什么，赶忙捅了捅炉火，麻利地抓起两个鸡蛋做起荷包蛋来。待嘉嘉起床洗漱完毕，一碗香喷喷的荷包蛋外加一个大饼已经摆在茶几上。“快吃吧，吃完了就写作业。”当王秀红看着孙子狼吞虎咽吃鸡蛋时，虽然不时提醒小心烫着，但嘴角却挂满笑意。

  “和阳光对话，感受光明，温暖、向上、力量。即使不用铜号和鼙鼓，即使是喁喁私语，那声音里也没有卑琐和阴暗，没有湿淋的懦弱者的哀伤……”吃完早餐，嘉嘉拿出本子边抄《阳光是一种语言》一文，一边小声在嘴里念着。

  “不打工不行，打工就得把孩子扔给爷爷奶奶，养大儿子还得养孙子，这就是农村的现实。”王秀红边洗碗边告诉记者，家里总共才7亩地，靠种地只能解决全家人的温饱，其它生活开支就没有着落。嘉嘉的父母只能在孩子才3岁时就双双外出打工。嘉嘉60岁的爷爷目前也在邻近一乡镇的砖厂烧窑打工挣钱，干一天休息一天。抚养孙子的义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现在养孩子与从前大不一样了。”王秀红告诉记者，起初孩子刚上幼儿园后，她和老伴想只要给孩子吃饱穿暖、无病无灾就行了，没想到等孩子上小学后问题就出现了。记得嘉嘉刚上小学时，每天作业都要写到晚上10点多，干了一天农活的老两口还得熬夜陪伴着孩子写作业。有一天晚上，嘉嘉在写作业时一道题不会做，没上一天学的王秀红更不会，而嘉嘉的爷爷也因老花眼看不清楚题目，嘉嘉急得在屋内大哭。无奈之下，王秀红只得带着孙子拿着书本满村子找识字的人帮忙解答，可是找了一圈下来，村民不是无暇顾及，就是不会解答。最终，孩子的那道题也没做出来，只好第二天去学校找老师辅导。

  嘉嘉勉强维持着在村小学读完三年级，考虑到孩子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爷爷奶奶在学习辅导上又不能帮忙，不能因此耽误了孩子的学业，王秀红和老伴与嘉嘉的父亲通过电话沟通，决定将嘉嘉转到城区一所全寄宿制学校上学，虽然经济负担会比在村小学读书重些，但寄宿制学校有老师专门辅导孩子课余学习，王秀红老两口也可以专心务农和打工了。

  今年2月25日，嘉嘉如愿转入城区的寄宿制学校上四年级。“因为嘉嘉学习好，村小学的老师不舍得，几次上门来做工作希望不要转学，但迫于现实和无奈，嘉嘉才转学了。”提起孩子的学习来，王秀红一脸骄傲，而且转入城区学校后首次考试，嘉嘉就取得了全班新生第一名的好成绩。

   “我不和你们玩，你们经常欺负我，爷爷奶奶知道了也跟着受气。”遇到欺负过自己的小朋友，嘉嘉总是这样回绝

  家里收拾妥当，王秀红从后院捉来一只鸡宰杀了，准备中午炖鸡吃。

  “一来是考虑趁周末给嘉嘉改善一下伙食，增加营养。同时也是招呼前来走亲戚的嘉嘉的姨奶奶。”虽然嘉嘉说学校伙食不错，但每到周末孙子回家，王秀红总是在经济承受范围内变着花样给嘉嘉做好吃的。

  就在王秀红忙着做饭的时候，嘉嘉的作业也写完了，正整理书包的时候，一个小脑袋探进了门帘，是村里的一名小男孩，但这名男孩却不进门，只是用手指勾了勾，暗示嘉嘉出门就离开了。“奶奶，我出去玩一会。”“去吧，等会吃饭叫你。”得到奶奶的允许，嘉嘉出门了。

  “由于父母长期不在身边，孩子从小就胆小，看着怪可怜的！”王秀红告诉记者，小时候村里的孩子经常欺负嘉嘉，但嘉嘉却从不敢还口更不敢还手，只是哭着跑回来，爷爷奶奶看到后也只是哄哄嘉嘉，无奈地坐在家里叹气。

  “我不和你们玩，你们经常欺负我，爷爷奶奶知道了也跟着受气。”遇到欺负过自己的小朋友，嘉嘉总是这样回绝，只是一个人呆在家里玩。“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因为怕长期不与小朋友玩，王秀红担心形成嘉嘉孤僻的性格，所以有时候也会劝嘉嘉出去和小朋友玩。但玩归玩，嘉嘉从来没给家里惹过事情。

  去年发生在村里的一件事情，令王秀红记忆犹新。村里两名年龄和嘉嘉相仿的小朋友在暑假期间，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将水渠的闸门提起，汹涌的大水冲毁了下游一块长势良好的玉米地。“幸好两名小孩没出事，事后两家大人不但赔偿了玉米地主人的损失，还花费了几天时间才把冲毁的农田给整理好。”这件事后，王秀红经常告诫嘉嘉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而懂事的嘉嘉也从不跑远，很令爷爷奶奶省心。

  “奶奶，你在我们学校附近租个房子陪着我上学，这样我就能天天看到你了。”转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嘉嘉回家后突然对奶奶说了这样一个想法。王秀红经过仔细询问后才得知，转到新的学校，同班一名个子高的男同学在一次玩耍的时候，将嘉嘉抱起来摔倒在地。“几天后，孩子回家还说腿疼。”爷爷知道情况后既怜悯又无奈，只好给嘉嘉的班主任老师打电话说明了情况，此后再没有同学欺负嘉嘉。

  “其实孩子在学校住宿，我也挺不放心，但也无奈。”王秀红告诉记者，从小长这么大，嘉嘉从未离开过家，就连现在回家睡觉都要和爷爷睡一个被窝。孩子现在才10岁就要离家独立生活和学习，对家人有很强的依赖性，有时候她也想按照嘉嘉的想法去陪孙子，但家里的农活又扔不下。“如果你不能天天陪我，这周抽空到学校来看我吧！”知道奶奶的无奈，嘉嘉降低了“要求”。但即便这个要求，奶奶也满足不了。

  “亲爱的妈妈，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但一直都没有机会……”

  中午12时许，奶奶已经做好了中午饭，出门叫嘉嘉回家吃饭的时候，他在家门口正和三个年龄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高兴地玩着吹泡泡游戏。然而，在孩子天真笑容的背后，却隐藏着对亲情的极大渴望。

  王秀红告诉记者，嘉嘉的爸爸妈妈在孩子3岁时就外出打工了，至今已经7年时间了，嘉嘉的妈妈杳无音讯，不但不回家也未和家人及嘉嘉联系过。在北京某公司打工的嘉嘉爸爸前几年因车票难买、工作忙等没回过家，只有去年和今年春节期间回来过两次，每次一个月时间，平时只是一周一次电话询问嘉嘉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对于嘉嘉妈妈到底在哪打工、如何联系等问题，嘉嘉的爸爸只是称虽然两人没离婚，但他这几年也一直联系不到妻子。“据说儿媳妇和娘家人经常电话联系，虽然不知道嘉嘉的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儿媳妇最起码也该联系嘉嘉吧。”

  今年春节期间，王秀红和老伴带着嘉嘉提着礼品前往嘉嘉的姥爷家拜年，顺便也想从其姥爷口中了解嘉嘉妈妈的信息和联系方式，但嘉嘉的姥爷只给了一个电话号码。回家后，王秀红和嘉嘉的爸爸满心欢喜地多次拨打该电话，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想听听妈妈声音的愿望最终落空。

  “亲爱的妈妈，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但一直都没有机会。我非常感谢您养育了我，如果不是您教我蹒跚走路，也许我至今也不会走路；如果不是您教我牙牙学语，也许我至今也不会说话……”今年开学，老师安排学生写一篇作文《妈妈，我想对你说》，并且回家要念给妈妈听后签字交给老师，“妈妈不在，我该怎么完成作业啊？”嘉嘉陷入了惆怅。“你就念给我听吧。”王秀红听着孩子一字一句地念着作文，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随后，嘉嘉还特意准备了一个信封，张贴了邮票将作文装好。信封的背面还用铅笔画了一幅全家福，上面有爷爷奶奶、爸爸、大伯、大妈及小妹妹和自己，唯独没有画妈妈。“因为我不想妈妈，所以就不画了呗。”嘉嘉这样轻描淡写地向记者解释。

  “今年春节期间，嘉嘉的爸爸回家了，那个月是嘉嘉最开心的一个月。”王秀红告诉记者，嘉嘉嘴上说不想妈妈，其实内心深处仍然很渴望见到爸爸妈妈。记得小时候嘉嘉趁爷爷奶奶上地干活之际，就会偷偷翻出爸爸妈妈结婚时的录像光盘，自己打开电视目不转睛地观看。“我现在早都不看光盘了，因为我都记在心里了。”嘉嘉抢着告诉记者。

  吃过午饭，同村和嘉嘉同班的一位女同学前来约嘉嘉一起到校，两人商定好两点半出门前往1公里外的公交车站坐车。提着书包将孙子送到村口，看着孙子远去的背影，王秀红久久不愿回家，她似乎想起了嘉嘉作文里的一段话：“奶奶，我不想去城里上学，到了那里我会天天想您、想爷爷、想爸爸和妈妈。而奶奶却说你去上学，我一有时间就去学校看你，这会儿我心里才算平静下来……奶奶说的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已经装了几周了，每到我想家的时候，就会想起这句话，可是奶奶却一次也没来学校看我。”

  记者离开时，夕阳即将西下。

  嘉嘉充满期望的眼神不断浮现在记者的眼前，嘉嘉盼望着亲情陪护，而这个看似简单的愿望，何日不再是一种奢望？

  文/图 本报记者 曹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