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袁磊（化名） 25岁 采访人：陈芊 本报记者 采访时间：2012年5月9日 采访方式：QQ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我现在面临着选择，或者选择她，或者选择家庭和事业。我该何去何从？

  文娟（化名）和我是高中同学，高二分班时她从别的学校转到我们班的。当时教室实在太拥挤了，教务处就加了一张桌子在我的旁边，每次回座位我须得侧着身子从她身边挤过去，挤过去难免要蹭着她。文娟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脾气非常好，怎么挤她她都不吭声，只笑一下就过去了。这个女孩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文娟，确实既文静又娟秀，和现下很多女孩子不一样。现在的女孩子多属于野蛮女友一类，疯起来比男生还猛，像文娟这样的真是少之又少。

  虽然有好感，但我们也就只是半个同桌（她的桌子接着我的桌子），面临即将到来的高考，我没心思想别的事。高考结束，我考上了别的城市的一所大学，文娟考的是本地大学，按说，我们的同学生涯就此结束，再不会有什么交集。可是，在高考完的那个暑假我和文娟的关系却发生了变化。

  暑假我找了一家洋快餐店打工挣学费，没想到居然那么巧，文娟也在店里打工。两个人一下子亲近起来，干活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互相照应，休息的时候就一起聊天。一聊这才知道我和文娟真是同病相怜，我俩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一起坐了两年居然都不知道。上学的时候少年人的自尊心让我们刻意隐瞒了家庭的缺憾，如今觉得已经长大了，才能坦然面对这份缺憾了。

  文娟告诉我，她父母在她初二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她妈一起生活。我也是跟我妈一起生活，不过，我父母离婚更早，他们离婚的时候我才刚记事。我爸早就再婚了，在另外一个城市生活，可以说是家庭幸福事业发达。我母亲因为我一直没再婚。我爸有的是钱，他也不是不管我，每月都会寄生活费，每年都会专门来看我一次。我在经济上可以说没什么压力，高中一毕业，我觉得我成年了，我不想再花我爸的钱，虽然不能完全自立，但我尽我的能力养活自己，直到能养活我妈。我妈非常自尊，她自己不愿花我爸一分钱，我爸给的钱她都花在我身上，从小到大，我和我妈在物质生活上不是一个层次，我觉得这种状态不论对我还是对我妈都是一种耻辱。

  文娟的情况却是不得不打工，她告诉我，她报本地的学校就是为了降低上大学的成本，她上大学对她的家庭是一个沉重的经济负担，她能帮她妈分担点就尽量分担点。

  相似的家庭境况让两颗心慢慢靠近了。8月底我启程上学的时候，文娟前来送我，她说她会等我。大学生活有很多的变数，我没把文娟的话当做一个承诺，我也不能给她承诺，我觉得以我们的年龄和能力，我们负担不起对另一个人的承诺。我说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我始终会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但不希望她死心眼在一棵树上吊死，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也别错过。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已经印上了文娟的影子，大学校园中莺莺燕燕的女同学不少，可谁都进不了我的心里了，我觉得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

  文娟呢，不用说，真的死心眼等着我。我们平日里写写信，寒暑假的时候就一起聚几天，谈着不温不火的恋爱。

  大学快毕业了，我才认真考虑我和文娟的事情，因为要选择将来发展的城市，考虑找工作等等的事情。文娟说，她想去我读大学的那个城市和我一起打拼。文娟的态度让我最后下了决心。毕业实习期间，我背着父母去了文娟家里。文娟家情况确实不怎么好，她妈见了我很高兴，支持文娟和我一起出去打拼，说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不想拖她的后腿，文娟的将来就是她的将来。

  毕业回家过最后一个假期，在文娟的催促下，我带她去我家。我妈和我外婆她们都见了，文娟走后，我妈表示反对，说文娟太瘦小，看样子身体不太好，尤其知道文娟的家庭状况后，反对得更厉害了。说这样的家境将来对我是个拖累，我妈说我们这个家庭已经是这样了，她不希望我再找一个单亲家庭的女孩。虽然母亲强烈反对，我还是带着文娟义无反顾地去了我读书的那座城市。文娟跟我谈了这几年了，我不能就这样丢下她，另外，那时我正有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憋着一股劲儿要挣属于我自己的面包，以为只要能闯，能吃苦，就有光明的未来。

  虽然是我曾读过书的城市，但困难一样都不少，先是要租房，走的时候我们身上总共只有6000元，预付了半年房租就已经所剩无几了，我的工作毕业时已经找好了，文娟还得现找，现如今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是那么难！刚开始的半年文娟没有工作，两个人的生活就全靠我的工资，我也是才工作，工资很低，连维持正常的生活都难，更别说存钱为将来打算了。不过，虽然生活艰难，但日子还是过得很开心，我发现文娟很会过日子，不会做饭就上网学做菜，买菜也会讨价还价，洗衣做饭理家，她样样都干得来。来找我玩的同学说我有福气，找了这么能干的媳妇！

  生活平平淡淡地过着，虽然艰苦，也算过得温馨。去年年初，文娟的工作总算落实了，我们的经济情况大为改观。我们开始为将来打算，计划着存钱，结婚，还要买房。虽然收入高了，但我们的收入距离我们的计划还差得很远，为了增加收入，我找了一份兼职，业余时间替别人推销一种室内装饰材料。

  没想到我爸会突然来看我，我上大学4年他从没来过。4月29日那天下午，我正在建材市场摆摊卖货，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找到那里的。我狼狈的样子尽数落入我爸的眼里，穿着条牛仔裤，一件皱皱巴巴的T恤，满头的汗，在大日头下暴晒着。他问了一下我的大概情况，当晚就请我和文娟吃饭。在那个城市6年，我还从来没到过那么高档次的酒店吃过饭，说实话坐在地上铺有厚厚地毯，有着空调装修豪华的包间里，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我爸对文娟很客气，不停地让菜，让我照顾文娟。一直以来他对我也很客气，我没感觉有什么异样。可是，打发走了文娟，我爸希望我和文娟分手，说我女友的各方面不适合我，会影响我的前途。我说我就是一个打工仔，谈不上什么前途，文娟和我很般配。我爸很生气，连我妈都责怪上了，说她不阻止我就是对我不负责任。我爸让我离开这座城市跟他走。他告诉我，我这几年经历的磨练也够了，他要给我提供更好的发展平台了，不管怎么说，他就我一个儿子（我继母生的是女儿），将来家族的责任还要落在我的肩上。我的平台很不低，事业发展起来，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人才能结婚。

  我当时没有答应我爸。我爸让我考虑，他说他对我的将来已经有安排了，如果我想不通，他会找我妈谈的。我爸妈自从分开以后就再没联系过，这次为了我的事他竟要找我妈。我妈有什么好找的，他俩在这件事上意见竟然是惊人的统一。

  文娟跟我一起这么长时间付出了这么多，她想和我一起拼搏一个属于我们的未来，我也曾这么想过，可是，谈何容易！一套房子就够我俩奋斗一辈子，至于别的，只能是美好的理想吧。而且，不管怎么说，作为儿子，我对这个家庭负有责任。不管我对我爸有什么看法，但他说的一点我很认同：一个男人如果没事业就什么都不是！接受父亲的安排，还是一意孤行地走自己的路，这个路上有文娟陪着，再什么都没有了。

  我很彷徨。

  这件事我对文娟没提，但她很敏感，自己觉察出来了。问我爸对她的看法，我没法隐瞒。她只是哭，说她当初和我好也不是奔着我的家境来的，这个时候甩了她对她不公平，我要跟她分手她就不活了。她这样子，我哪里还敢说出“分手”二字！可是，分手固然不能出口，生活的平静却已经打破了。现在想想，我爸为我铺就的阳关大道摆着，我为什么一定要自找苦吃走这条曲折小道呢？为了爱情？

  前天文娟说她想好了，让我去我爸那里发展，她回家等我，等我发展好了来接她。这当然是个两全其美的想法，这个想法我也有过，但我知道我爸肯定不会答应的。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却是两个家庭的事，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我现在面临着选择，或者选择她，或者选择家庭和事业。

  我该何去何从？

  记者手记

  选择虽未做出，心中已明显动摇，在事关前程的抉择当口，爱情只是可有可无的选项之一。曾有诗人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在推崇理想的时代，爱情甚至高于生命。现如今，爱情却需要和面包比拼。

  面对婚姻选择的时候，谁说只女人是现实的！

  糟糠之妻不下堂，患难之交不能忘。这本来是原则，现在只是选项。

  固然父母大挥狼牙棒志打鸳鸯散，但鸳鸯散不散，还在乎自己的心，掂量哪头重来哪头轻。